八十漫步十八尖山公園 (一) - 山棕、蒲葵、觀音棕竹

與十八尖山為鄰已經十多年了，從家裡出門步行到十八尖山不過十來分鐘，雖然住得很近，卻很陌生，每逢例假日才難得來一趟，直到最近一年受到健康因素的驅策才養成勤走十八尖山的習慣。

除非風雨交加，盡可能每天都抽空走一趟十八尖山。從博愛街的東側入口主線步道循柏油路一路走到寶山路的西側入口，來回接近七公里。我選擇從東側入口位於獅子亭後方的支線步道上山，322.5階的石階拾級而上直達公園的高點幸福亭。面對幸福的叉路口，從主線步道上來的陌生遊客走到這裡往往駐足觀望，躊躇不前。幸福不可及，口渴先救急，到樹蔭下排列四台冷熱飲水機補充水分再說。身體乾渴信號解除，移動腳步踏上主線步道繼續往前走，五分鐘後就會看見右側坡地前的三號公廁，再往前就是觀音亭與變葉木道的岔路口。不理會岔路，續走主線步道。轉幾個彎、流幾滴汗、伸展筋骨，來到半圓平台與早起會休憩廣場；續走經過公園四號公廁、防空洞的遺跡。如果在夏天午後黃昏時刻出發，天氣晴朗的時候走到這裏，當你看見步道前方，斜倚的陽光落在幽微的樹林後頭，就是抵達公園盡端的西側入口了。入口處豎立禁止車輛通行的護欄，我用手拍了金屬欄杆，心理躍出一幅大隊接力賽選手交棒的畫面，然後從護欄右邊走出，旋即一個漂亮的華麗轉身，再從護欄另一邊進來，一路循著主線步道折返東側入口停車場。若用英文符號表示，行走路線有點類似P字形的走法。

我將健走的時間控制在一小時內，行走時頻頻注視手腕上的表針，希望返回原點時能夠落在我的期望值。剛開始幾趟走下來總是超出自己的預測，經過幾回的體驗修正，若能稍微加快步伐，飲水機站補水不要耽誤太多時間，就能順利達到預設的目標。這是為了運動的目的健走，在全心專注爭取時效下，難免犧牲對周遭環境的觀察與學習。有一回，接近西側入口，不經意瞥見樹叢裡成串如金黃編織的花瓣垂掛枝條，大片金黃色調不由得令人聯想到克林姆的金黃裝飾畫作。那一次我特別停下腳步，用手機照相留影。回家後以植物辨識APP查詢植物芳名，本來只是心存好奇的試驗，想不到順利找到隨手拍攝的植物：山棕，一種屬於四五月間開花的棕櫚科植物，那是我第一次學會使用App辦識植物，也是初次結識山棕。

同一月份，我沐浴在小烏來的負離子森林步道，步道的涼風夾帶著陣陣撲鼻濃香。循香窺伺，我再度邂逅了山棕，原來山棕的花朵除了展示金黃風姿的春日盛裝，更富有動人的芳香。為什麼在十八尖山沒有聞到山棕的花香？我猜想同樣都是山棕，同樣都是暗香浮動，但因缺乏風的媒介，或是風向相反，沒能對遊客散播，香味就被人們錯過了。緊接隔週的某日，很有緣份地又與山棕第三次接觸，我在飛鳳山的一條秘境步道見識到滿谷遍野的山棕，如串珠般的金黃色澤花瓣，編織更加綿密、氣味也更濃郁。

連續三次受到山棕的感召，健走十八尖山時讓我放慢步伐，不再一味壓縮健走的時間，走路健身的同時也留心觀察四周的綠色植物，好奇心上來就拍照上網搜尋。幾個月下來的學習累積，竟也逐漸認識了步道兩旁許許多多長日相伴卻被我忽略的植物。從小到大所熟悉的植物，不管在質與量，加總起來也不會超過這幾過月所認識的豐富。自知平生記憶力不佳，萍水相逢的花花草草多半過目即忘，只有不斷反覆觀察複習才能保留過去的學習；一旦中斷學習，它們的大名很快就會從我記憶中流失，最後又悉數歸零。

老崎古道是頭份的後花園步道。新竹十八尖山，是我家的後花園步道。

八十漫步十八尖山是我對老之將至的未來，以3D虛擬實境般的遙想、承接著努力與命運、帶點奢望的期許，期許那時年邁的身軀還能夠悠哉漫步在十八尖山公園。此刻，虛無遐想的未來都還未發生，也不急於發生。